＊線索＊
萬空住持陷入昏迷住院了。
接下來幾天，妙法寺陷入前所謂有的混亂。群龍無首的寺僧們除了每日課題外，還要輪流到醫院照顧老住持，根本沒人注意到阿志這幾日神情恍惚。
而阿志每日清醒後，也彷彿忘卻前一晚筋疲力竭、痛苦抵抗魔擾的事情，除了眼神有些痴呆、反應遲鈍外，似乎也沒有特別的異常舉動。
一切如常，唯獨封在生靈結界內的萬空住持，依舊不厭其煩地每日講述金剛經，事實上，他已經不再關切自己是否能離開結界，此時他一心只想渡化這些亡靈的暴戾、怨恨之氣。
初始兩、三天，亡靈們依舊對他疵牙咧嘴，但逐漸地，隨著經文反覆地持誦講解，他們平靜的時候變多了，只除了那男人唸咒的時候會再起怨氣。
不過萬空住持發現了一個現象，大部分的時候，那些怨魂都是被封在阿志的體內，唯有在他講述金剛經或那男人唸咒的時候才會破體而出。
只是不同的是，他講經時，那些怨魂是極為輕緩地從阿志體內飄出，阿志並感覺不到痛苦，而那男人唸咒時，怨魂則像撕裂了阿志的內臟肌膚硬擠出來似的，讓阿志痛不欲生。而那些怨靈所能露出阿志體外的部份越來越多了，他想再過不了多久，這些怨靈就會有能力完全掙出阿志的身體。
萬空隱約感覺到，待亡魂自由後，他們的善惡意志將如何抉擇，就取決於他或那男人了。
也因如此，萬空更加不敢懈怠……
＊
聽著孟藏轉述，樓飛有些失去耐心。
萬空這老和尚怎麼連降妖驅魔這種事都拖拖拉拉慢吞吞的？
「所以萬空住持昏迷幾天都在阿志房裡講經？」
「是的。」孟藏答道。
方才回黑白館一趟，並沒有找到蘇染留下的蛛絲馬跡，於是和樓飛在關平就診的醫院碰面，希望能靠著二度搜索找到一點關平失蹤的線索。
「後來呢？他怎麼醒了？鬥法失敗了嗎？」樓飛追問。
「那男人等不及了。」孟藏道。「昨晚在我前去之前，那男人可能失去耐心，直接闖進房間準備帶走阿志，萬空住持是生靈不可能阻止，吞鬼雖有道行，但畢竟無法抵抗法師符咒，我猜想當時對方想下重手排除吞鬼的阻擾，所以吞鬼才會重傷，獸靈們才會直奔妙法寺企圖救吞鬼。」
「這傢伙……」樓飛低咒一聲。「但他既然可以直接帶走阿志，為何又花時間跟萬空和尚鬥？」
「這我就不清楚了。」孟藏搖搖頭，一面跟著樓飛再度進入關平的病房。
病房裡依舊空蕩蕩的，只有關平的行李和衣物還擱置一旁，兩人在病房裡仔細搜尋了一遍，依舊沒有斬獲，正準備要離開時，一個少年的嗓音在響起。
「你們來找關先生的嗎？」
兩人回頭，只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拄著柺杖，雙腳纏著紗布、繃帶吃力地靠在門邊。
「你知道關先生去哪了？」孟藏問。
「我知道啊，他昨天半夜和一個朋友走了。」少年說。
「什麼朋友？長什麼樣子？男的女的？你又怎麼會和關平認識？」樓飛眉頭一皺，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。
少年被他這麼一問，反而語無倫次了起來。「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朋友，可是那是我在醫院認識的朋友，我只是覺得關先生好像也認識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關先生會知道我認識我朋友，我沒有告訴他，他自己說……」
「你到底在說什麼？」樓飛對這種語法深感困擾。
「我……」少年抓抓頭。「要解釋起來很複雜，我想想該怎麼說……」
「不要急，你行動不是那麼方便，先過來坐下，慢慢說吧。」孟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，口氣平平淡淡，卻有種奇異安撫人心的力量，那少年雖然和孟藏素未謀面，卻莫名產生了信賴感，乖乖聽話在會客沙發上落坐，慢慢講述了起來。
「其實這件事情全部都很奇怪。」少年神色很是迷惘。「幾天前，我哥突然發生車禍過世了，我媽媽聽到消息太過傷心也因此病倒，被送到這家醫院，就在我陪我媽住院的晚上，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男生主動來跟我聊天、安慰我，我也就跟他講了我哥車禍的事情，他聽完告訴我一件奇怪的事情，他說他有注意到這起車禍，而且他在網路上看到一篇文章，描述的內容和我哥的車禍事故很像，但那文章卻是在我哥發生車禍前張貼的，我好奇去看了之後，發現那篇文章簡直像是預言一樣，不但清楚講出我哥那晚出門的前因後果，連我哥的穿著打扮和事發現場都寫出來了。」
樓飛和孟藏聽聞至此，不禁互望一眼，想到關平曾在電話提及的那句「惡鬼預告殺人」。
「看完那篇文章我真的被嚇到了，結果小J……」
「小J？！」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，樓飛低呼出聲。
「喔，對啊，那個跟我聊天的男生說他叫小J。」少年解釋道，並沒察覺兩人臉色怪異，繼續下去。「小J說他注意這個網路貼文者很久了，他發現這個貼文者貼出來的故事好像都是真的，然後他拿了他蒐集的新聞剪報和網路文章比對給我看，結果就像小J說的，每次在這個人貼完文章當晚，都會發生一件類似的意外。我覺得這件事情已經夠可怕了，但更可怕的是，就在第二天晚上，那個貼文者貼出會有瓦斯爆炸引發大火的文章……」
「你怕真的發生嚴重意外，所以就來找關平？」孟藏問。
「嗯，因為關先生在醫院抓鬼的事，大家都有聽說，小J也就建議這種神祕的事情，我應該去找關先生幫忙。」
「那他為什麼不自己來找關平呢？」樓飛插嘴道。
「小J說因為他自己不是受害者，所以講起來沒有可信度，他還跟我說，要跟關先生說我是自己在哥哥的電腦上看到預告殺人的文章，並不是因為別人告訴我的，這樣才能讓關先生趕快相信，以免耽誤時間。」
「嗯，接下來的事情我大約知道了。」孟藏沉吟，心裡有了底。「接下來你找到關平，關平聽了你的說詞，便找蘇染幫忙，又叫你去黑白館放獸靈，你的腳應該也是在放獸靈的時候割傷的。」
「對對對！就是這樣！」少年發現自己被人理解，感動得差點抓住孟藏的手，他也是很委屈啊，至今還不敢跟別人提起自己的腳是為了拯救世界、摔陶瓷娃娃割傷的。
「那你說關平好像認識你朋友是怎麼回事？」時間緊急，樓飛沒空讓他多感嘆。
「喔。我放完獸靈，回醫院把受傷的腳包紮完以後，就去問關先生情況發展得怎樣，關先生說沒事了，然後不知道想什麼想了很久，突然問我預告殺人的事情是不是有人叫我來找他處理的，我覺得既然事情已經結束，我也不好騙他，就跟他坦承所有的事情。」少年解釋道。「我講完之後，關先生叫我去偷了一張輪椅，然後要我推他去見小J。我本來覺得已經都半夜了，這樣不好，可是關先生口氣很嚴厲，我只好照做了。結果很奇怪，小J好像也知道關先生會去找他，他半夜不睡覺，一見到我跟關先生，就對關先生說：『你終於來了』關先生也好像認識他，就說了一句『原來是你』，然後他們就把我趕出房間，過沒多久，小J就推著關先生離開醫院了。」
少年說完，樓飛和孟藏兩人久久沒作聲，各自沉思著其中的詭譎之處。
這小J究竟是誰？究竟是敵是友？是和死亡作家小J同名同姓的人嗎？或者，警方始終找不到屍體的作者們根本沒死？
但如果沒死，那麼那些作祟的怨鬼又是誰？
「你不知道他們上哪去了？一點線索也沒有？」樓飛率先打破沉默。
「我真的不知道……啊，對了！」少年想起什麼似地。「我記得他們離開病房的時候，我有聽到關先生喃喃自語說『沒死的人才是關鍵。』，但他的意思是什麼我就不清楚了。」
「沒死的人才是關鍵？」
萬空住持陷入昏迷住院了。
接下來幾天，妙法寺陷入前所謂有的混亂。群龍無首的寺僧們除了每日課題外，還要輪流到醫院照顧老住持，根本沒人注意到阿志這幾日神情恍惚。
而阿志每日清醒後，也彷彿忘卻前一晚筋疲力竭、痛苦抵抗魔擾的事情，除了眼神有些痴呆、反應遲鈍外，似乎也沒有特別的異常舉動。
一切如常，唯獨封在生靈結界內的萬空住持，依舊不厭其煩地每日講述金剛經，事實上，他已經不再關切自己是否能離開結界，此時他一心只想渡化這些亡靈的暴戾、怨恨之氣。
初始兩、三天，亡靈們依舊對他疵牙咧嘴，但逐漸地，隨著經文反覆地持誦講解，他們平靜的時候變多了，只除了那男人唸咒的時候會再起怨氣。
不過萬空住持發現了一個現象，大部分的時候，那些怨魂都是被封在阿志的體內，唯有在他講述金剛經或那男人唸咒的時候才會破體而出。
只是不同的是，他講經時，那些怨魂是極為輕緩地從阿志體內飄出，阿志並感覺不到痛苦，而那男人唸咒時，怨魂則像撕裂了阿志的內臟肌膚硬擠出來似的，讓阿志痛不欲生。而那些怨靈所能露出阿志體外的部份越來越多了，他想再過不了多久，這些怨靈就會有能力完全掙出阿志的身體。
萬空隱約感覺到，待亡魂自由後，他們的善惡意志將如何抉擇，就取決於他或那男人了。
也因如此，萬空更加不敢懈怠……
＊
聽著孟藏轉述，樓飛有些失去耐心。
萬空這老和尚怎麼連降妖驅魔這種事都拖拖拉拉慢吞吞的？
「所以萬空住持昏迷幾天都在阿志房裡講經？」
「是的。」孟藏答道。
方才回黑白館一趟，並沒有找到蘇染留下的蛛絲馬跡，於是和樓飛在關平就診的醫院碰面，希望能靠著二度搜索找到一點關平失蹤的線索。
「後來呢？他怎麼醒了？鬥法失敗了嗎？」樓飛追問。
「那男人等不及了。」孟藏道。「昨晚在我前去之前，那男人可能失去耐心，直接闖進房間準備帶走阿志，萬空住持是生靈不可能阻止，吞鬼雖有道行，但畢竟無法抵抗法師符咒，我猜想當時對方想下重手排除吞鬼的阻擾，所以吞鬼才會重傷，獸靈們才會直奔妙法寺企圖救吞鬼。」
「這傢伙……」樓飛低咒一聲。「但他既然可以直接帶走阿志，為何又花時間跟萬空和尚鬥？」
「這我就不清楚了。」孟藏搖搖頭，一面跟著樓飛再度進入關平的病房。
病房裡依舊空蕩蕩的，只有關平的行李和衣物還擱置一旁，兩人在病房裡仔細搜尋了一遍，依舊沒有斬獲，正準備要離開時，一個少年的嗓音在響起。
「你們來找關先生的嗎？」
兩人回頭，只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拄著柺杖，雙腳纏著紗布、繃帶吃力地靠在門邊。
「你知道關先生去哪了？」孟藏問。
「我知道啊，他昨天半夜和一個朋友走了。」少年說。
「什麼朋友？長什麼樣子？男的女的？你又怎麼會和關平認識？」樓飛眉頭一皺，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。
少年被他這麼一問，反而語無倫次了起來。「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朋友，可是那是我在醫院認識的朋友，我只是覺得關先生好像也認識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關先生會知道我認識我朋友，我沒有告訴他，他自己說……」
「你到底在說什麼？」樓飛對這種語法深感困擾。
「我……」少年抓抓頭。「要解釋起來很複雜，我想想該怎麼說……」
「不要急，你行動不是那麼方便，先過來坐下，慢慢說吧。」孟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，口氣平平淡淡，卻有種奇異安撫人心的力量，那少年雖然和孟藏素未謀面，卻莫名產生了信賴感，乖乖聽話在會客沙發上落坐，慢慢講述了起來。
「其實這件事情全部都很奇怪。」少年神色很是迷惘。「幾天前，我哥突然發生車禍過世了，我媽媽聽到消息太過傷心也因此病倒，被送到這家醫院，就在我陪我媽住院的晚上，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男生主動來跟我聊天、安慰我，我也就跟他講了我哥車禍的事情，他聽完告訴我一件奇怪的事情，他說他有注意到這起車禍，而且他在網路上看到一篇文章，描述的內容和我哥的車禍事故很像，但那文章卻是在我哥發生車禍前張貼的，我好奇去看了之後，發現那篇文章簡直像是預言一樣，不但清楚講出我哥那晚出門的前因後果，連我哥的穿著打扮和事發現場都寫出來了。」
樓飛和孟藏聽聞至此，不禁互望一眼，想到關平曾在電話提及的那句「惡鬼預告殺人」。
「看完那篇文章我真的被嚇到了，結果小J……」
「小J？！」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，樓飛低呼出聲。
「喔，對啊，那個跟我聊天的男生說他叫小J。」少年解釋道，並沒察覺兩人臉色怪異，繼續下去。「小J說他注意這個網路貼文者很久了，他發現這個貼文者貼出來的故事好像都是真的，然後他拿了他蒐集的新聞剪報和網路文章比對給我看，結果就像小J說的，每次在這個人貼完文章當晚，都會發生一件類似的意外。我覺得這件事情已經夠可怕了，但更可怕的是，就在第二天晚上，那個貼文者貼出會有瓦斯爆炸引發大火的文章……」
「你怕真的發生嚴重意外，所以就來找關平？」孟藏問。
「嗯，因為關先生在醫院抓鬼的事，大家都有聽說，小J也就建議這種神祕的事情，我應該去找關先生幫忙。」
「那他為什麼不自己來找關平呢？」樓飛插嘴道。
「小J說因為他自己不是受害者，所以講起來沒有可信度，他還跟我說，要跟關先生說我是自己在哥哥的電腦上看到預告殺人的文章，並不是因為別人告訴我的，這樣才能讓關先生趕快相信，以免耽誤時間。」
「嗯，接下來的事情我大約知道了。」孟藏沉吟，心裡有了底。「接下來你找到關平，關平聽了你的說詞，便找蘇染幫忙，又叫你去黑白館放獸靈，你的腳應該也是在放獸靈的時候割傷的。」
「對對對！就是這樣！」少年發現自己被人理解，感動得差點抓住孟藏的手，他也是很委屈啊，至今還不敢跟別人提起自己的腳是為了拯救世界、摔陶瓷娃娃割傷的。
「那你說關平好像認識你朋友是怎麼回事？」時間緊急，樓飛沒空讓他多感嘆。
「喔。我放完獸靈，回醫院把受傷的腳包紮完以後，就去問關先生情況發展得怎樣，關先生說沒事了，然後不知道想什麼想了很久，突然問我預告殺人的事情是不是有人叫我來找他處理的，我覺得既然事情已經結束，我也不好騙他，就跟他坦承所有的事情。」少年解釋道。「我講完之後，關先生叫我去偷了一張輪椅，然後要我推他去見小J。我本來覺得已經都半夜了，這樣不好，可是關先生口氣很嚴厲，我只好照做了。結果很奇怪，小J好像也知道關先生會去找他，他半夜不睡覺，一見到我跟關先生，就對關先生說：『你終於來了』關先生也好像認識他，就說了一句『原來是你』，然後他們就把我趕出房間，過沒多久，小J就推著關先生離開醫院了。」
少年說完，樓飛和孟藏兩人久久沒作聲，各自沉思著其中的詭譎之處。
這小J究竟是誰？究竟是敵是友？是和死亡作家小J同名同姓的人嗎？或者，警方始終找不到屍體的作者們根本沒死？
但如果沒死，那麼那些作祟的怨鬼又是誰？
「你不知道他們上哪去了？一點線索也沒有？」樓飛率先打破沉默。
「我真的不知道……啊，對了！」少年想起什麼似地。「我記得他們離開病房的時候，我有聽到關先生喃喃自語說『沒死的人才是關鍵。』，但他的意思是什麼我就不清楚了。」
「沒死的人才是關鍵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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