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*平凡(?)的一天*


丁丁是黑白館不可或缺的人才。這可不是開玩笑,是真的!

不過如果把「人才」兩個字,用「男佣」來取代,也大大的貼切就是了。

在丁丁帶著大黑流浪到黑白館之前,走進黑白館,通常只看得到「黑」這個部份……

兵荒馬亂、烽火一片。

滿桌滿地的衣服、泡麵、煙灰、古書、廢紙……以及無法辨識的其他百分之九十的物體,黃色符紙當成便利貼到處都是。

冰箱上貼符:「告急!存糧零!」,然後三天之後,通常那張紙還是會貼在那,該零的完全不含糊,冰箱內部絕對是非常零。

只不過,冰箱符沒換,儲藏櫃上的符倒是三不五時更新。

「倒數!還剩十盒泡麵!」

「孟藏!你該去補糧!」

「關平,你多吃三碗,請速速還。」

「蘇染!妳是女人!想辦法!」

「本館禁止性別歧視!」

通常,這種無恥的爛仗是打不完。最後只會讓大家陷入飢荒。

三個和尚沒水喝就是在講他們這種愚民。不過幸好蒼天有眼,出來跑的,總有一天被還到。上天可憐他們除魔衛道,收拾人間殘局,還了一個丁丁給他們。

丁丁帶著大黑來的那天,下著大雨。

丁丁進門後,說出了一句至理名言。

「靠夭,這什麼地方∼」

然後就天性使然,如同鮭魚總要洄游、老鷹總要翱翔一樣,丁丁開始做家事……

他默默的、帶著一種神聖的使命感,把黑黑館整理成黑白館,而且讓餐桌上真的會有食物出現時,所有人二話不說,都全心全意支持他留下。

關平還草擬了一份年限大約為一百年的賣身契……不,是工作合約給他。

「我應該是活不了那麼久。」關平正色地說。「不過防範未然總是好的。」

「太殘忍了。」他的妄想馬上被孟藏粉碎。「你一百歲,他也九十歲了,九十歲的老人還要幫你擦地板、掃地,你不覺得太虐待嗎?我覺得到七十歲就可以了。」

「科技昌明,我想到時候,八十歲蹦蹦跳跳也不是夢。」蘇染決定取中間值。

丁燁很想解釋,他是來學法術的,不是來應徵男佣,但無法插話。

他只能十分天真又茫然地聽著爸爸遺言中要他去投靠的「很厲害、超無敵的驅魔師們」爭論著到底他應該服役到八十歲退休、還是該做他個一百年才能死。

總之,無論如何,他留下來了。

於是每天早上五點起床修法後,他就開始一天的行程。通常到八點之前,他會把屋子打掃過一遍,擦地、洗衣、撢其實不存在很久了的灰塵,然後準備早餐。

黑白館的三位少爺、小姐,平常很難叫,但是只要聽到飯廳煮菜的聲音,或是他說出那句神秘的咒語:「吃X餐了。」(代入早、午、晚、宵夜、點心),他們無論睡得多死、唸經唸得多入迷、符紙燒到一半,都會由各個角落裡出現,然後以一種「難民後創傷症候群」的姿態,迅速將食物搶到自己碗裡。從外表嚴肅剛直的關平到翩翩濁世一公子的孟藏皆是如此,毫無例外。

丁燁有時會帶著一點同情地想,他們以前不知道都過些什麼日子,真可憐。

(答:很懶惰又不想買菜煮飯的日子而已)

接著下午,如果有案件,丁燁有時會有機會被派出去一起實地勘查,或是不太重要的案件可能會交給他去處理,萬一清閒得很沒事做的話──不,清閒?哪有那種事?他是丁丁,永遠都能找到事情做的。

像今天,午餐結束,他洗完碗筷後,就開始準備素牲禮,決定簡單做個酬神謝天的儀式,感謝昨天孟藏能平安歸來。

他非常認真地把牲禮、供品擺上門口的供桌,請小姐、少爺們出來上香,然後就趁著鬼神享用祭品的時候,站在旁邊背背咒。

這一切很平靜的,直到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供桌旁那個影子……

一隻手掌出現在供桌上,接著,慢慢撐起了一個高大的身軀。

一個年輕男人出現在供桌旁,一身風塵僕僕、衣衫有些襤褸,他伸手抓起桌上的蘋果不客氣地大吃了起來。丁燁原本想大聲喝止,可是他突然猶豫了起來。

對方的氣場不是人!

他靜心再度感應了一次。

不是人,可是也不是鬼。是妖嗎?

「你看。」終於有東西吃的男人似乎看穿他在想什麼,很高興地對他咧開嘴笑,指指自己的脖子。「我就是這樣走的。」

一道血痕環繞著脖子。

是斷頭鬼嗎?

「你怎麼能在白日出沒?」丁燁疑惑地問。

「我太餓了。」男人露出可憐的表情。「所以路過時忍不住……」

「你是妖嗎?還是妖附身在人身上?」光是很餓,也不能讓鬼因此可以違抗自然力在大白天走來走去吧!

「我是個餓鬼。」男人把蘋果吃完,順手拆了一包餅乾。

「不對,你一定是妖!」丁燁從懷中拿出符咒,十分有禮貌地開口。「我知道這可能有點為難,但想請你借我貼一下好嗎?這樣我就可以知道你到底是鬼還是妖?」

「好啊。」那男人很爽快地答應了。

「十分謝謝你。」丁燁把現真符拿在手上,走了過去,上下打量了很久,最後,就當表揚獎章一樣,小心翼翼將符貼在男人的胸前。

一秒鐘、兩秒鐘、三秒鐘過去了……

男人還在吃東西。

「你是人嗎?」丁燁開始疑惑了,怎麼沒現身?

「啊!」男人突然扼住脖子,一副痛苦的樣子。「你的符畫得真好!好痛苦啊∼有潛力。」然後男人很痛苦得抱了一堆水果餅乾,很痛苦地遠遠跑掉了。

丁燁看著遠去的背影,心裡默默的感嘆。

唉,世界無奇不有,居然會有氣場連妖或鬼或人都分不出來的靈體。而且他居然連現身符都畫不好,想收妖他還未夠班呢。

結束生活中的小插曲。

丁燁收拾完供品,又回去用功練了一下符咒,才開始準備晚餐。

晚餐結束後,眾人酒足飯飽十分滿足地坐在沙發上準備要開始看說鬼錄影帶。

這時,蘇染突然發話了。

「吞鬼呢?」她問。「孟藏你把牠收回瓷偶了嗎?」

「沒有,那個瓷偶昨天打破了。」孟藏答著。

「那吞鬼呢?」蘇染臉色一變。

拿著水果的丁燁走進來,很順口地接腔。

「吞鬼早上跟大黑出去玩了。」

「什麼?!」話一出口,眾人一陣嘩然。

「你居然放幻靈跟狗出去玩?」

「你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嗎?」

「更何況吞鬼不是普通的幻靈……」

你一言我一語,丁燁聽出自己闖禍了,臉色一時慘白。正當眾人臉色難看時,門外傳來大黑的叫聲。丁燁連忙去開門,果然是吞鬼跟大黑回來了。

只不過……回來的不只他們兩隻。吞鬼跟大黑身邊還跟著一群小獸魂。

接著吞鬼低低嗚了起來,就連丁燁不懂幻獸的語言,也看得出吞鬼此刻心情很不好。蘇染安撫地摸摸牠,不知道跟牠說了什麼,就帶著吞鬼和那群陣容堅強的小獸靈回到幻獸的房間。

「你糟了。」關平很同情他。「蘇染等下一定會生你的氣。」

「我……我做錯了什麼?」丁燁一臉無辜。

「物傷其類。」孟藏看他錯得很無辜,解釋給他聽。「吞鬼只要一出門,就會撿很多在路上枉死的小狗回來,通常路邊意外死亡的動物也會跟人一樣,如果不知道自己死了,就會徘徊在原地,有時錯過了投胎的時機,就會變成無主獸靈,吞鬼知道因果,所以每次出門都會忍不住帶犬獸靈回來,請蘇染幫牠養著。」

「可是……可是剛剛明明有貓在裡面。」丁燁一臉困惑。

「呃……你知道,貓跟狗不是那麼好分辨。」孟藏斟酌用詞。

「是……是這樣嗎?」邏輯太勉強,丁燁卻也不好反駁。

「因為吞鬼帶回來的她都得照顧,照顧獸靈很花錢又花時間,所以她才會生氣。」孟藏好心地指點他。「等下你只要告訴她,你明天會去替她買瓷偶給小獸靈住,然後每天照三餐拈香餵小獸靈,順便唸經給牠們聽,直到牠們可以圓滿投胎超度,她就不會生你的氣了。」

於是,等蘇染一臉火氣下來後,丁燁連忙表明自己會負責善後工作,蘇染臉色才稍霽。

看蘇染不生氣了,丁燁順便問。

「那我明天該買幾隻瓷偶呢?」

蘇染瞪了他一眼,突然笑了。

「八十七隻。」





處理完小獸靈的事情後,正事終於要上場了。蘇染播放了警局拷貝來的﹝說鬼﹞攝影紀錄。

影片中,由於儀式的房間僅有幾盞燭光,所以影像略暗,有些模糊不清。儀式才開始不久,眾人就暗暗喊糟。

「這些小鬼搞什麼?居然用血咒……」看著他們荒唐的舉止,關平按耐不住地咕噥著。

「這幾個都是寫靈異故事的作者,應該對這方面有點研究才會知道血咒。」蘇染應道。

眾人不再說話,認真地繼續往下看。

只見影片中的五人,在儀式開始後,以一種絕佳到近乎詭異的默契一人一句把故事往下講,他們毫無停頓、語氣平板,彷彿唸課文一般,讓人隱隱發毛。

隨著故事來到尾聲,當小j說完最後一句:「直到永遠。」後,影片中,突然出現一個近似於人的黑影,朝著攝影機靠近。

這黑影並非五人中的任何一人,而似乎他們當中也沒有人發現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存在。就看那黑影緩緩貼近到攝影機前,然後下一秒鐘,影片結束了。

房間裡頓時陷入一片寂靜。

「這就是全部的影片了,警方認為,那個黑影就是房間裡神秘的第六人。」蘇染打破了沉默。「但是任憑他們使用了各種精密儀器去放大分析,就是沒辦法得到這黑影的確切輪廓。好了,大家有什麼看法?」

「寄到USO!JAPAN!怎麼樣?」孟藏喝了口茶建議。

「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啊?」關平一臉沒好氣。

「警方有調查過他們所說的故事嗎?」丁燁很認真地從筆記中抬頭發問。

「沒有。」真是出淤泥而不染。蘇染讚賞地看了丁丁一眼,答道。「這方向他們曾經考慮過,但是一來,故事年代久遠,加上都是化名,內容又觸及家族秘辛,要查也無從下手。二來,他們比較傾向於科學辦案,對於『因為附身所以講出冤屈』這樣的證據是很難申請調查的。」

「如果不去調查故事本身,這捲帶子可說是完全沒用的東西了。」孟藏恢復正經,淡淡地說著。「說完故事之後發生的血案完全沒有紀錄,這應該是刻意造成的結果,無論是兇手或是怨靈所為,目的都只是想讓人聽到這個故事。」

「這要不就是積怨太深,非說不可,再不然就是純粹響誤導辦案方向?」關平接口道。「不過既然孟藏確認了這起案子跟惡靈作祟有關,那是後者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,畢竟惡靈應該不會太計較被警察抓去關吧。」

「所以故事是真的囉?」丁燁問。「可是如果是真的要從何查起?」

「這就要問你了啊,孩子。」孟藏對他笑了笑。「隨堂測驗。除了無差別報復法外,怨靈作祟的三個要素是什麼?」

「呃……」沒料到被反問,丁燁愣了一下才回答:「地緣、人緣、物緣。」

「繼續啊。」孟藏示意他繼續往下說。

看著三位前輩都盯著自己,丁燁不禁有點緊張。

「地緣是指怨靈死亡的所在,怨力願大的靈,可活動的範圍越大。」

「所以……?」關平揚起眉,威脅他說下去。

「所以可以去查查當地是否有符合這個故事的事情發生過。」丁燁。「人緣的話,是指受害者中,有怨靈想要報復的人,所以可以從受害者的背景下手。。」

「物緣呢?」孟藏問。

「物緣就是怨靈附著在物體上作祟,或執著於某物,就像……」丁燁很想舉例。「鬼娃娃花子那樣。」

他寧可自己沒講過!

關平果然很不客氣地大笑起來。「別忘了鬼娃新娘裡的恰吉。」

「關平你不要欺負小孩子。」蘇染自從確定丁燁會照顧那堆小獸靈,然後「順便」照顧之前吞鬼撿回來的那些後,就對他愛護有加。「總之,物緣目前屬於最微弱的一環。」

「丁丁講得不錯。明天你多吃兩碗飯。」誰沒事要多吃兩碗飯啊?孟藏不管丁燁一臉囧樣,隨便獎勵,一面走到白板前,拿了筆從白板中間畫下一條線,左方寫上「已知線索」,右方寫上「疑點」。「現在我們確定了這件案子跟惡靈作祟有關,所以我們重新整理方向,先說目前的已知線索。」

「四名失蹤作者確認死亡,而且掙脫地靈,擁有極大怨力,目前仍沒有屍首的下落。」蘇染先說。

接下來,眾人各自提供意見讓孟藏寫下。

於是白板上的列表如下:

已知線索:

*四人已死,成為惡靈,屍首不明。

*唯一倖存者,大膽,精神失常。

*說鬼儀式曾以血咒喚鬼,故事完整。

*阿志成為生靈,被餵食死屍肉,惡靈似乎想吃他

*曾有一不明強大女怨靈曾攻擊孟藏(相關?巧合?)

*案發地點有一年老鬼魂可能知道案發經過



「好了,目前的已知就這些了。」孟藏移到白板的另一邊。「接下來是疑點,就同丁丁所說的,由地緣、人緣、物緣來分析。」

於是討論之下,白板的另一邊,則寫下了這樣的「疑點」。



疑點:

*地緣:

怨靈為何在此現身?
是附近的鬼魂嗎?
若否,是什麼吸引她前來?
林宅附近有什麼特別?

*人緣:

怨靈殺四人、留一人、抓了阿志的生靈。選擇的原因為何?
為何大膽可以活?四人的屍首?
四鬼強大的怨靈力從何而來?
殺死他們的怨靈和他們死後是否還有依存關係?
攻擊孟藏的怨靈是否與事件相關?

*物緣:

說鬼儀式真偽?
故事的真偽?

*其他:

為何餵食生靈死屍?
死屍何處來?

「好多……」看著滿滿的疑點,丁燁忍不住低喃。「這要從哪下手?」

「的確不少。」關平笑道。「疑點太多,就從已知下手。」

「沒錯。」孟藏點頭。「所以現在分配工作。我跟孟染負責去找倖存者大膽,還有查詢生靈嗜屍、說鬼和怨靈力異常增強的資料。關平跟丁丁回案發現場找老伯的鬼魂,順便在附近探查是否有符合故事的事件發生過。」

眾人對任務分配毫無異議,也因為有了大致的調查方向而興奮起來。

只不過……丁丁還有一個問題。

「林先生委託的案子已經解決了。」丁丁有些遲疑。「所以現在我們的委託人是誰?」

這……頓時氣氛凍結。

「我沒有別的意思。」看前輩們臉色都不好,丁丁連忙雪上加霜的解釋。「我只是想知道經費預算是多少?」

那……一點幫助都沒有。
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丁丁感受到團體壓力,只是越無辜就錯越多。「我只是想……看看這個月飯錢可以花多少……」

孟藏突然起身,嚇了他一跳。

「嗯。」他高深莫測地發出奇妙的語助詞,然後就高深莫測地離開了。

「這……」這是?丁丁一臉困惑。

「我該去睡覺了。」蘇染說完,很快跟著消失在樓梯口。

只剩下關平和他四目相對。

不要啊!丁燁在心裡哀號。為甚麼只剩下關平一副很想回答的樣子呢?

他不要聽關平回答啊!他每次講話都讓人聽不懂!

「丁丁啊。」關平才不理他。「你知道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真正無價的嗎?」

「我、我不確定。」丁丁小心翼翼地問。「你想聽什麼?」

「那就……周杰倫的『千里之外』吧。」

「好,我去放。」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chihchif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