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地上的老伯*


自懂事以來,丁燁就想成為一個道士。

所以他非常認真的學習,小朋友在畫歪七扭八的房子、大樹、爸爸、媽媽時,他就已經在學畫符,小朋友背完課文出去玩時,他卻得在房間裡讀經,青春期同學大唱「睜一隻眼、閉一隻眼」時,他卻只能天天「急急如律令」。

他從不覺得苦,甚至樂在其中。

可惜,他的天份並不如他的祖宗十八代──這是在闡述事實,不是在罵人,那麼高超。

他是丁氏收妖一族的單傳,唯一繼承丁家衣缽的人,可是他的強項卻只有畫符。

孟藏曾經說過,他一生只見過兩個人畫的符靈力比他強。其中一個就是孟藏的師父。

他真的有天份。可惜,他雖然符畫得好,卻有兩個致命的缺點,就是……他有一點點太過……力求完美和潔癖。

就像貼符時,他必須花很多時間找到一個適合的點、正正的貼,他無法忍受貼歪的符,或亂貼的符……那太不專業了。

此外……他實在不欣賞某些亡靈太過凌亂的造型。那會讓他分散注意力……

「丁丁,你走快點。」關平抱著柔情兩百抽遠遠超前,很無力地回頭。「太陽已經下山了,鬼氣差不多出來了,趕快看看,我要回家看電視了。」

「不要叫我丁丁。」丁燁很孬種的低聲咕噥著,一面小心翼翼撥開長草,確認自己沒踏到什麼奇怪的東西。

好不容易一路走到那棟紅瓦白牆的老房子門口,正要進門,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。





他感受不到任何怨靈或惡靈之氣。率先踏入宅院的關平皺起眉。迅速在一樓繞了一圈,懶得等那個慢吞吞的小道士,直上二樓的血案現場。

推開門。門裡,不曾被清理過,地上、牆上滿佈的血跡已經成了暗紅色。

儘管房間裡只有一張桌子、五張椅子。可是那些血……只是存在著,就已經夠令人怵目驚心。

關平靜心持咒,伸手觸碰血牆,卻依舊一無所獲。只有死寂。

這比他想像中的更糟糕。人的三魂七魄,通常在經歷重大恐怖的時候,魂魄會離失。

眼前的血腥景象,不需要通靈,只要有點同情心的人都會感覺到可怕,更何況當時正經歷著這些的人。

可是,這裡沒有任何的靈體或離散的魂魄留下。沒有怨、沒有惡、沒有恐懼、什麼都沒有。

關平睜開凜然鳳眼,心裡有了結論。

「好多血……」丁燁驚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。

「你別想!」關平回頭瞪他。「這些血不能擦!」

「啊……」潔癖發作,正難受得想下樓拿個水桶抹布上來來個大掃除的丁燁被說中心事,很是惋惜地吞回衝動,轉開話題。

「你在外頭搞什麼這麼慢?」該罵還是要罵,關平不快地問。

「喔。」丁燁應了一聲。「我剛要進門時,遇到了一個死掉的老爺爺,他抓住我的腳……」



「啊!」

腳突然被抓住,饒是從小看鬼長大的丁燁也不禁嚇了一跳。他頭一低,看見一隻灰白色的乾枯手掌就箍在他腳踝上。

「老爺爺,你趴在地上幹嗎?」丁燁好奇地看著趴在門邊的老爺爺。

老爺爺也被他嚇了一跳,連忙從地上爬起來。「你看得見我?」

「我是道士。」丁燁很有禮貌地自我介紹。

可惜,他的禮貌很難讓鬼接受。

老爺爺大驚失色,一退好幾步,一不小心退到了牆裡面,半晌才又走回來。

「你想幹嗎?」老爺爺身體在牆內,只露出一個頭。「我是這裡以前的主人,我變鬼以後沒有害過人。」

「我是來查事情的。」丁燁解釋著。「這裡一年多前發生了一件血案,你知道嗎?」

老爺爺一聽,原本已經灰白的死人臉色居然還能更上一層樓,變得更白了。

「不要問,我盡力了、我盡力了。」老爺爺喃喃說完,整個人陷入牆裡再也沒出來過了。



「就這樣?」聽完他的敘述,關平蹙起濃眉。

這裡出現了連鬼都害怕的事情?

「嗯。」丁燁點點頭,環顧四周。「這裡好像沒有惡靈或怨靈。」

他當然注意到關平沒有哭,他自己也沒感受到任何東西存在。

「這表示那四個人沒有死?或是死在別的地方嗎?」他小心地猜測著。

「不,剛好相反。」關平這次真的嚴肅起來,沒跟他開玩笑的心情。「這表示他們都死了,而且死時的怨念和惡意強大到足以掙脫土地本身存在的結界靈力。」

一般的鬼魂通常死後有冤不散,會因為土地本身的靈力所致,只會待在死亡現場,這是一種為了避免混亂的宇宙規律。沒想到這裏的鬼魂居然會出現這種罕見異狀……

「那現在怎麼辦?」丁燁難得看到平常大而化之的關平出現這種神色,也感染了緊張的氣氛。

「找到他們之前,祈禱沒有人受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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